顶级视效公司是怎么工作的？| 专访数字王国周逸夫

《复联4》上映后不久的一天下午，厂花顶着火热的大太阳，来到了数字王国位于北京的办公室，与数字王国视效总监、副总裁、大中华区影视剧视效业务负责人——周逸夫，进行了一次对话。对于厂花这个特效外行来说，真是一次大开眼界的体验！

也许你还不知道这家公司，但十有八九你看过他们参与制作的电影！

比如《惊奇队长》中，可以随时变身伪装的斯库鲁人。

还有《蜘蛛侠：英雄归来》中的史丹顿岛巨轮的场景等等。

数字王国北京办公地是一座四层办公楼，大楼内除了艺术家们的工作区域外，有两处地点很值得一提。一处是VR体验区，另一处是虚拟人展示区。

在VR体验区，有诸多数字王国出品的片子。厂花有幸体验了一部叫做《微观巨兽》（Micro Giants）的VR影片。仿佛瞬间走进昆虫世界，很是让人兴奋！

这部片由周逸夫指导，他之前凭借此片进入圣丹斯电影节New Frontier单元展映。

另一处的虚拟人展示区，封闭黑暗的空间内，全息投影出的邓丽君形象在演唱她的经典歌曲。2013年周杰伦在台北小巨蛋和邓丽君的世纪合唱，就是由数字王国帮助呈现的。

数字王国北京办公室公司内部环境

厂花在这里驻足观看了三首邓丽君的歌曲，三首歌曲三种装扮。效果一流，一代天后邓丽君的形象更是惟妙惟肖，令人沉醉，一不小心又省去了一笔演唱会的门票钱呀！

无论是《复联》中的灭霸虚拟人、还是演唱会上的邓丽君虚拟人。从目前制作的大型项目感受到，数字王国的“虚拟人”技术在电影工业中还是娱乐体验上都走在了前面。

在一间会议室落座周逸夫很快进门了，小西装、运动鞋（还是灭霸下巴的那款）帅气亲和。

周逸夫，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后进入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获得硕士学位，现任数字王国集团视效总监，副总裁，大中华区影视剧视效业务负责人。

于2013年加入数字王国，曾参与迪士尼电影《沉睡魔咒》及尼桑、耐克等广告的特效制作。2014年起与漫威之父斯坦·李先生共同开发超级英雄电影IP，期间带领团队开发9个电影、电视剧IP。自2015年涉足VR领域，他参与创作TFBOYS VR版MV《大梦想家》、黄晓明及马思纯主演的VR短片《黑童话》、陈冠希VR版MV《你》、王菲《幻乐一场》演唱会VR版、《康熙来了VR直播》、谢霆锋《锋味VR版》、《鮫珠传VR番外篇》、《西游记》、《宠物僵尸》等VR项目。其导演的VR短片《微观巨兽》入选2018年圣丹斯国际电影节“New Frontier”单元，成为首个入选该奖项的大陆导演。2018年，作为视效总监，他带领团队完成了姜文导演的电影《邪不压正》，闫非、彭大魔导演的《西虹市首富》以及优酷、世像联合出品的电视剧《大泼猴》。

很难相信参与过如此多国际大项目的逸夫，竟然是个90后！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才，厂花瞬间爱了~

漫威粉丝普遍对灭霸评价颇高，说他是漫威电影至今为止最能立得住的反派人物。虽然没有参与到灭霸的制作当中，但周逸夫对数字王国如何呈现这个成功的角色，分享了独家幕后。

周逸夫认为面对复联这样的大工程提前分好工是很重要的，比如这次灭霸的塑造，就由温哥华、洛杉矶等地负责不同的阶段。首先温哥华分部进行模型贴图，之后打包发送给洛杉矶做下面的工作。

（中景和特写的对比）

在《复联》电影中虚拟人灭霸的成本是最贵的，因为涉及到很多面部的特写镜头、以及全身的近景。甚至眼部、嘴部的特写。如果是出现在远景中的一个虚拟小人，那就会非常便宜。但在大荧幕上呈现如此近距离的特写，不但成本高，对特效团队也充满挑战。

正常情况下，面对庞大的特效制作量，特效工作者的配合有两种。

一种是按照镜头划分。比如说一个电影有1000个特效镜头，那么洛杉矶做500个、中国做300个，印度做200个。

（模型、贴图对照图，来自网络）

另一种是按照步骤进行划分。比如是按照模型、贴图、灯光等不同的分工进行工作分配。

注：QA部分为数字王国洛杉矶办公室针对《复联4》的回答。

Q：是否可分享数字王国在《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中负责的视效镜头有哪些？有多少艺术家参与其中，又是如何分配工作的？

A：310位艺术家为《复联4》打造了共计337个镜头。

罗素兄弟（上排）, 丹·迪利奥Dan Deleeuw (Visual EffectsSupervisor), 拉塞尔·厄尔Russell Earl (VFXSupervisor, ILM), and凯利·波特 Kelly Port (VFX Supervisor,Digital Domain)

其中近80%由温哥华办公室主导，约20%由洛杉矶办公室完成，印度海德拉巴办公室则参与了部分擦除/绘制工作。这些镜头是围绕灭霸和他的两个女儿——“卡魔拉”与“星云”展开。

部分渲染图片公开：

星云 V.S. 星云:

卸甲归田的灭霸，特写中左右两边脸的对比十分清晰、细致：

过去时间中战舰内观看未来影像的灭霸：

Q：就数字王国所负责的视效镜头而言，是由片方决定/数字王国选择，还是双向讨论的结果？

A：就《复联3》而言，数字王国收到了一份来自漫威的测试邀请：如何基于演员乔什·布洛林的表演打造这位片中的反派，最终被委托制作涉及这一角色的绝大多数场景，共513个镜头，总荧幕时长超过40分钟。

Q：数字王国曾参与多部漫威电影的视效制作。与先前相比，《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的挑战在于？

A：与观众所熟知的“大场面”相比，《复联》3/4均借助灭霸的情感表现推动了极为关键的叙事。打造一位能立得住的“反派”人物无疑是最具挑战的环节。

在这两部作品中，灭霸很大程度上推动着着许多剧情的发展。因此演员乔什·布洛林表演时的细微之处，需要更为细节化的特效处理。

而和灭霸对戏的大多为真人演员，只有形象保证足够的写实度，与真人角色结合起来才不会突兀。

和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不同，如今特效制作，早就不是大家口中的“后期”了。现在很多项目，特效公司甚至是从剧本阶段就开始介入。不过也有因为剧本一直在打磨，导致特效方案也需要调整的情况。

前期的磨合和沟通可以很好地控制成本，促使后期效果的完成度更高。根据给到的需求和素材，预判出拍摄以及特效的方案。

比如一个镜头用不用特效，一个镜头绿幕要搭在哪里更合适…

“也有遇到所有环节都完成之后，导演把拍好的内容拿来让我们评估，问后期能不能再添加一些特效。你说可不可以添加，其实是可以添加的，但想纯粹在后期上加工的特效，很难再出好的效果，而且工时和成本都会增加。”

而在质量和周期这两个问题方面，负责制作的艺术家们，总是会面临两难的选择，时间与效果总是在两头拉扯！

“如果导演的需求是保证时间，那势必在某些效果上需要采取一些取巧的手段。但有些片子特效师介入很早。比如梦工厂的《驯龙高手》前期就准备了7年之久。

给你7年时间筹备，还是给你7个月时间筹备这是一道命题！对于我接触过的项目，绝大多数的时间是控制在6-12个月之间的。如果是电视剧的话周期会更短一些。”

而在预算超支的情况下，有几种方式是比较常用的：

1、更改故事线

2、更改拍摄方法

3、追加预算

4、重点场次的特效着重处理，不重要的场次简单处理

在周期方面，「复联4」的绝大部分镜头与「复联3」为同期拍摄而成，数字王国与导演罗素兄弟的密切合作也因此由「复联3」转移至续作。然而对于视效团队来说，如此紧密的衔接十分罕见，这意味着艺术家们在结束「复联3」的视效制作之后，转身便投入了「复联4」，时间仅仅间隔两周。

19年奥斯卡的视效类奖项，数字王国占据了两项（《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头号玩家》双双入围），这不但是对艺术家们的最高嘉奖，同时也使得数字王国这一年的订单猛增！

目前数字王国的团队组织架构主要包括：视效总监、CG总监，各组组长，以及模型、贴图、灯光等。

视效总监会整体地把控制作质量，特效制片需要对制作的进度进行把控，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视效总监和特效制片会产生摩擦，因为他们二人一个要“质量”一个要“速度”。

（《复联》两位视效总监丹·迪利奥Dan Deleeuw和凯利·波特 Kelly Port）

而片方会有一位管理所有特效公司、以及特效团队的大总监，把控整个片子的基调。

面对绝大多数的项目，项目负责人每周都要去导演的工作室进行汇报，导演和艺术家在这个阶段也会对制作的效果进行面对面的沟通，比如说《邪不压正》项目，如果姜文导演需要对老北京的前门进行做旧，那么艺术家需要了解具体做旧的程度。

也会出现，有几个版本的做旧，导演来进行挑选的情况。

相较于“灭霸”这个项目，各个流程比较平均，而对于剧集来说，合成的人员需要更多。

另外逸夫还科普了一个小误区：

很多最初接触特效的同学，可能认为渲染阶段是最轻松的，因为一段特效，一旦开始渲染可能需要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而这个阶段电脑全速运作，基本人就可以休息了。但对于数字王国团队来说，逸夫认为渲染阶段是最辛苦的，因为这个阶段每5-6个小时会出一次进度，而这个进度很有可能会出错，需要进行修改，所以一般情况下渲染阶段是最磨人的时候。所以在这个阶段，大家会采取轮班制。

（重重的黑眼圈，是我对渲染深深的怨）

目前数字王国在洛杉矶、温哥华、北京、上海、海德拉巴（印度）等地都有办公室。

逸夫透露，之前在制作《邪不压正》的时候，由于进度的问题，就请来了20位数字王国印度办公室的同事帮忙。

之前制作《大泼猴》的项目也有印度同事的参与，他们的制作能力也是不错的，仅仅会因为一些文化上的差异会产生一些误解。

比如：玄幻剧里需要给一个物体加光效，北京的艺术家会默认为这种光效就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带着拖尾的光效。但在没有讲的很明确的时候，印度的同事会理解成“啪”地一下发光，像《星战》里的激光剑一样。不过这种小尴尬，沟通一下就好了。

（电影项目《大泼猴》、《西虹市首富》、《邪不压正》）

Q：数字王国接下来会有哪些作品和观众见面？

A：全球各办公室，包括北京办公室正分别投入不同的电影、剧集和广告作品等，主要合作伙伴包括Netflix。考虑到保密协议，尚无法透露过多细节，还请理解！

Q：对于《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印象最深刻的时间节点是什么？

A：包括「复联3」在内，在长达两年的参与周期中实在难以选出最深刻的节点或最难忘的经历。两年时间里，影片的制作团队和数字王国的艺术家们一起庆祝了数不清的生日派对、参加了数不清的订婚仪式，甚至迎接了新生儿的诞生。共同熬过的苦难和共同制造的美好回忆让我们拥有了值得永远珍惜的友谊。

另外，无论「复联3/4」，观众的反应令艺术家们激动不已，我们做这些工作并不仅仅出于对视效工作的热爱，更出于它为观者带有的愉悦享受。对每一位幕后从业者来说，观众的接受就是最大的回报，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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