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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身边的信息流被铺天盖地的“小丑”刷屏，看着各大营销号的内容风向逐渐“小丑化”，忍不住也想说些什么。
记得前几天看到一个段子，讲漫威跟DC在人物塑造上的不同。
问，如何创作一个大反派？
漫威：首先要给他超高的智慧，强大的肉体，绝顶的战斗技能，还有无限宝石。
DC：给他一个糟糕的人生吧。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段子，直到看了最新一期《奇葩说》关于“救画还是救猫”的辩论，突然间我的想法被颠覆了。
小丑，或许确实是需要被拒绝的。
1、“救画还是救猫”
最新一期《奇葩说》里，正反双方讨论“美术馆着火了，一幅名画和一只猫，你救哪个？”
在辩论中，黄执中提出一个概念——远方的哭声。
黄执中说“人的同理心和不忍心是有范围的。而它范围的大小，跟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的高低很有关系。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越高，你听到的哭声就越遥远。”
黄执中认为应该救画，因为画是高尚的艺术，是脆弱的艺术，是代表着灵魂高度的艺术，是更需要被保护的，来自更高认知之后才能看到的“远方的哭声”。
然后李诞对这一观点进行反驳。
这段拆解驳斥非常好看，被导师和选手赞为“奇葩说上的一段经典”。
他提出了一个常规电影都会讨论的问题：牺牲一部分人去拯救更多人值不值得？牺牲自己去拯救更多人值不值得？
这个问题类似电车难题（The Trolley Problem），但其实又不太一样。
因为李诞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想象中的哭声。
很多人所谓远方的哭声，更多是想象中的哭声。
你为一个想象中的哭声，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牺牲掉，这样是不是值得？
李诞说：“正是那些为了所谓宏伟的事业，为了一些远大目标，不计后果地牺牲别人，牺牲别的小猫的人，频频地让我们这个世界陷入大火。”
如果这样说还不清楚，灭霸其实是最典型的一个例子。
作为最早意识到“泰坦星人口膨胀危机”的英雄，灭霸站到了“全宇宙稳定发展”的高度，因此听到了“远方的哭声”：人太多了，宇宙在哭泣。
于是，灭霸有了一个伟大的理想：牺牲一半的人类，让整个宇宙生态恢复平衡。
这样的灭霸是一个，可怕的，伟大的人。
其实小丑也是这样的人。
他们发现了世界的不足，然后为了一个“伟大的愿望”以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事情。
灭霸的评价如何，大家自有定论，灭霸的动机虽然有很多bug，但从人物塑造上来说依然是成功的。
只是，如果说在这个时候还能够说这是漫威系列电影主题设置上的简陋与不足，那么当《小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我们又该如何解释？
2、“小丑”的伟大
“我只希望我的死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
亚瑟在日记本中如此写到。
他所在的社会是畸形的，他一直在试图改变。改变自己融入这个社会，或者改变这个社会。
亚瑟接受邀请，来到莫瑞的脱口秀。
“小丑”盛装出席，在镜头前控诉着冷漠的人们、混乱的社会和无药可救的哥谭市。
然而毫无意义。
他试图用自杀来结束一切，但最终，他只杀掉了莫瑞，杀掉了自己的梦想。
“小丑”戴着面具，重新回到人群中。
他要和他的信徒们，建立城市新的秩序......
最终成为那个我们认识的那个癫狂、残忍、毫无人性的罪犯。
但是那个我们认识的那个癫狂、残忍、毫无人性的罪犯，真的只是单纯的癫狂、残忍、毫无人性吗？
当然不是，他们有着共同的，伟大的理想，改变这个世界，拯救那些冷漠的人们、混乱的社会和无药可救的哥谭市。
“小丑”的信徒们永远奔走在抗议这些富人不作为，对城市贫穷、混乱坐视不理的道路上。
《小丑》不是一个常规的“反英雄电影”，而是一个真正的反派成长电影，如果小丑也可以被简单定义为反派的话。
反英雄人设的套路通常是：人设是反派式的，但他最后却拯救了一直视他为妖怪的人，成为了众人的英雄。
这是商业电影里最常见的诸多模式化人设之一，今年大火的《哪吒》就有类似影子。
而《小丑》则不是，它是一个非常规的电影。
亚瑟试图融入这个社会的行为，仿佛是“沉沦”，而小丑“堕落”的模样却更仿佛在升华，仿佛在追寻真理。
楼梯，在电影中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象征元素。
电影一共出现了4次楼梯，2次向上走，2次向下走。
每一段楼梯都非常陡峭，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也仿佛是暗示某种强烈的，难以跨越的落差。
第一个楼梯出现是在亚瑟第一次舞蹈之后的阶段，亚瑟一共步行向上了两次，也是整部电影唯二的两次向上。
但很妙的是，导演两次都给了我们亚瑟背后的视角，我们能看到亚瑟这唯一一次“向上爬”有多么的疲惫和吃力。
第二个楼梯出现在第二个阶段，是被公司开除后从公司离开的楼梯。
这一段，是亚瑟放弃了沉沦，也是小丑开始升华。
最后一次也就是全片最高光的第三次舞蹈。
亚瑟一边跳舞一边向下，那是全片他最从容的三分钟。
在楼梯上的向下是如此简单，带给观众的却是更强烈的冲击。
托德·菲利普斯在《小丑》中呈现出黑暗、偏执与疯狂的气质，虽说在传统超英片中谈不上绝无仅有，却在菲尼克斯的表演、劳伦斯·谢尔的摄影以及希尔杜·古纳多蒂尔（《切尔诺贝利》）的配乐的完美配合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电影艺术上的高度，在“小丑”这个角色之下，却拥有更多的解读。
3、可怕的“伟大”
即便已被定为R级，影片仍对成年观众的辨别能力和心智成熟度提出了要求。
《小丑》的总体观感，非常压抑，非常黑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这并不可怕，或者说见识过真正的压抑，然后被迫接受，因此不再害怕。
真正可怕的是，两面三刀的同事、冷酷无情的上司、没有人情味的市民、以嘲笑他人为乐的喜剧明星、曲折不幸的身世，这些元素仿佛就在我们身边。
这种种外部因素刺激着小丑，也刺激着屏幕前的我们。
你不仅会同情小丑，更会认同小丑，甚至开始以小丑的眼光理解现实世界。
之前曾有过“中国特供版”《小丑》混剪，引发强烈的讨论，不为人所理解的疯狂，某些情况下也会转变为无需言说的“同理心”。
然而除了“不被理解的疯狂”，“精神病人当街砍人”的信息也层出不穷。
近日，“9岁小男孩小区内被精神病人殴打致死”，“女子遭精神病人当街追砍”等新闻触目惊心。
如果小丑只是“不被理解的疯狂”，那么“小丑”与这些精神病人又有何区别？
区别当然是有的。
精神病人在杀戮的时候或许也无关善恶，甚至没有动机。
然而，小丑是被生活逼疯了的人。
而很多精神病人，先天就是疯的。
只是，如果说小丑只是单纯的被生活逼疯了的人，那么他的行为又有什么值得认可？
是因为“被生活压迫”的共鸣感吗？
共鸣，足够让我们理解一个角色的动机，却无法让这个角色成为一个拥有足够魅力的经典反派。
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在采访中说“诚然他是个坏人，但人们喜欢的可能是这种自由感，我不知道观众是否渴望成为他，我们都喜欢“疤面煞星”，但我们并不会想成为他，但你可以欣赏他的作风。”
导演托德·菲利普斯也曾抱怨观众“双标”，表示《疾速追杀3》里面基努·里维斯饰演的白人男性杀了300个人，观众只会哈哈大笑。
可是，行为的可怕只是一方面，理想的伟大所形成的的号召力才更加恐怖。
香港那些被欺骗的人，不也是自以为为了“社会的正义”而在“努力”着吗？
美国著名社会学家鲍迈斯特在《恶在人类暴力与残酷之中》一书中指出，恶的直接根源主要有四种：
1、对物质财富的追求和贪婪（追求权力也是重要表现形式）；
2、遭到威胁的自负（恶棍、暴徒、罪犯多具有高度的自尊）；
3、理想主义；
4、追求淫虐狂似的快乐（比例最小）。
其中理想主义成为恶的来源，才是最可怕的“伟大”。
曾有网友说，如果是钢铁侠面对小丑这样的反派，只需要一瞬间就能置之死地。
而蝙蝠侠的粉丝说，杀死小丑不难，难的是消除小丑的影响。
甚至如果在没有消除影响的情况下杀死他，只会让他的影响变得更大，这对于小丑来说是更广层次上的胜利。
看似崩溃，实则是人性的解放；
看似死亡，实则是信仰的疯狂。
这一点，也是DC电影与漫威电影历来的区别。
漫威的电影，决战就是战斗，胜利就是胜利。
而DC里，决战从来不在战场上，胜利也未必就意味着胜利。
正因如此的主题上的讨论，诺兰创造了经典的暗黑三部曲，也造就了经典的蝙蝠侠与经典的小丑。
DC的电影也试图做过主题接地气的商业化电影，效果并不明显。
直到小丑的横空出世。再一次证明了，DC的魅力，懂的人自然会懂。
这些角色，从来不是单纯的角色，而是一个个共鸣积累起来的对于这个世界的反思与探讨。
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种子选手、挺进IMDb影史最佳电影榜前十名，烂番茄观众好评度89%，时光网评分9.0，无不彰显《小丑》作为一部电影所达到的成就。
然而，依旧是那句话，即便已被定为R级，影片仍对成年观众的辨别能力和心智成熟度提出了要求。
压抑与黑暗的对立面，是一种名为“理智”的线。《小丑》在艺术上的成就越高，它所造成的影响力就更加不可控。
或许，这才是不被引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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